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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2.
一进入病房,姜灵月就见到了躺在病床上,元气十足、在大声煲着电话粥的女人,女人也立即发现了两位年轻人的到来,她急忙低声关照了几句,匆匆掐断了电话,还要刻意作出一副长辈模样,笑着与两人打招呼:“灵月,不和妈妈介绍一下你身边这位?”
“妈妈”这个称呼让姜灵月浑身都有些不舒服,她垂下脑袋,只当没听到,倒是应皖拖着姜灵月来到女人病床前,大大方方的介绍自己:“姜阿姨你好,我是应皖,大概算是姜灵月的女朋友吧。”
“大概?”
“是啊,姜灵月说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喜欢我,所以现在我是单相思。”应皖将行李以及带来的水果礼品放下,又笑眯眯望向病床上与姜灵月相貌有七分相似的成熟女人:“姜阿姨,我好喜欢姜灵月呀,你看,我能当你媳妇吗?”
“喂!应皖!”姜灵月羞得满脸通红,手指偷偷掐住这会儿已经打算当“媳妇”的应皖胳膊上的皮肉,没想到应皖居然还敢暗暗掐回来。
瞧着两个小姑娘私下里亲密的小动作,姜母眼角笑出了褶子,又在一个恍惚间走了神,她似乎想到了什么,眼里又是喜悦、又是哀伤,低低笑出声来:“真好啊……看样子,就算没有我,你过的也是很好的。”
姜灵月与应皖打闹的动作为之一顿,一双凶巴巴的眸子瞪着姜母,而陷在自己思绪里的姜母却还没有察觉,只自顾自说着:“之后我就要手术了,医生告诉我成功率很高,但我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,万一真不行了,你就打电话给我的律师,我留了遗嘱,四套房子,公司的股份,还有些存款,反正都是你的……”
“谁稀罕这些东西!”
压抑的低吼打断了还在兀自絮叨着的姜母,她吃惊的望向姜灵月,却看到女孩儿气红了的脸孔,一双含着怒火的眼里混杂着不可置信与难言的委屈。
“你总是这样……”姜灵月捏紧了拳头,眸子上渐渐浮出一层浅浅的水雾:“你又要这样……”
姜母张口结舌,眼睁睁看着姜灵月猛地扭过身子,踏着重重的步伐摔门离开。
门响后,病房中尤为安静,姜母沉默良久,这才发现应皖还在一旁站立不动,她一面勉强扯起笑容,一面用手轻轻推了推应皖:“你快追出去看看她。”
应皖“嗯”了一声,却没有着急动身,反倒顺势握住姜母发凉的手掌,将那只手塞入被窝,柔声问:“姜阿姨,你觉得她来这里,是为了你的钱吗?”
“我……我不是那个意思……”姜母一时慌乱起来,应皖笑望着面前的妇人,总能自她的眉眼表情中寻到姜灵月的痕迹。
似安抚般轻拍姜母的后背,应皖又说:“她当然知道你不是这个意思,其实你也知道,她想要的是什么。”
姜母迟疑着、沉默着,定定凝视着应皖水莹莹的双眸,直直望进那双笑弯着的眼里,她听见应皖说:“我见过许多离别,未能说完的话,未能做完的事,拖着拖着就会在心底里留成疮疤,我只希望你与姜灵月都可以……不留遗憾。”
#
[x年x月,应皖就读于M国M洲D高中,同年下半年,同年级一对情侣产生情感纠纷,私下宣誓约斗,一死一伤……]
[x年x月,应皖转入M国G洲L高中,同年上半年,两位富家少女对她展开三个月之久的霸凌,三个月后却都死于班级教室里,死因都是割腕导致的失血过多,没有任何凶手,警方判断两人为自杀……]
[x年x月,应皖考入M国C洲M大,同年7月,一位高年级女生在路上被低年级学妹泼浓硫酸导致毁容,据传,两人曾是好友,后为性敌关系,凶案是出于情感纠纷……]
[x年x月,应皖转入M国C洲H大,9月中旬,一对在校就读的艺术系孪生姐妹在学校画室以美工刀互刺,双双身亡……]
[x年x月,应皖辍学离校,再无就读记录。]
白屏香的目光停顿在最后一份,同样也是最简单的报告记录上,久久都不曾挪开。
一份蛋糕被咖啡店的服务员摆到了白屏香面前,她分明已经很饿了,却全然没有食欲,胃里翻江倒海的只想作呕。
耳边听到一阵清脆声响,白屏香抬起头来,面无表情的望向坐在桌对面正百无聊赖的潘舒,大概是以为自己用银勺敲击咖啡杯的动静打扰到了白屏香,她投以歉意的目光,嘴角扯起的笑容有些紧张僵硬,她隔着咖啡桌将上半身稍稍前倾过来,又刻意压低了嗓音询问:“白学姐,怎么样?”
合上文件夹,遮盖住几份刺目的纸质报告,白屛香闭上双眼深深吸气,又让自己展露笑容,凝视着潘舒说:“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给我看这个,性斗过火以至于死亡的案例每年都会有不少起,尤其是在年少叛逆的年龄段最多,你特意在前标注出应皖的存在是为什么呢?”
也不等潘舒解释,白屏香就自顾自说了下去,脸上的笑容也毫不掩饰的越发嘲讽起来:“你是想暗示我,那些事情全部都与应皖有关,甚至想告诉我应皖就是杀人凶手,对吗?一位亚裔少女以不为人知的手法,在异国他乡犯下了四桩命案,又轻易躲过了警方四次盘查,却在今天被你发现了端倪,呵,隔着大洋彼岸,你的摘抄来源于外网,也很贴心的进行了翻译,纸张上还有新鲜的油墨味道,你简直像是当代的福尔摩斯。”
白屏香很少说这样刻薄的话,等她看清楚潘舒尴尬涨红的脸孔,这才觉察到自己的咄咄逼人,她头脑很乱,她知道自己状态不佳因此失了分寸,她又一次深深吸气,垂下头来不再言语,只专注的吃起了蛋糕,入口却是味同嚼蜡。
“我知道白学姐你……你对我印象不好,认为我会针对应皖。”白屏香听到潘舒粗重的呼吸声,听到她言语缓慢的说着:“我也知道你不愿意接受前女友或许是个……不太好的人,我的信息来源确实是外网,但不仅是网络论坛与新闻,我还联系询问过许多老师与学生,还有一些当地的‘朋友’,我当然不是神探,也不够聪明,但至少我没有太大偏见,如果你还在怀疑我,我可以向女神起誓,我不曾陷害、伤害过应皖,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出于善意,如果有任何诬陷栽赃,就让我……让我出门被雷劈死!”
潘舒指天发誓、视死如归,这是她的杀手锏,她知道没人会拿向女神的誓约说笑,于是,她果真看到白屏香面色难看的重又向她投注视线——这好歹是看过来了,她松了口气,知道自己可以继续说出那些骇人听闻的信息与线索了:“白学姐,你是不是从来都没了解过应皖的身世背景?”
潘舒试图令白屏香有所回应,但白屏香始终沉默着,她只好继续唱起独角戏:“我打听到应皖是个孤儿,她原本就出生于Z国,后来才去的M国,原因不明,在M国的监护人也很神秘,但有确实的记录可以证明,应皖经常出入心理诊所,也服用过很长一段时间稳定精神情绪的药物,她有很严重的心理疾病……”
潘舒看到白屏香不耐烦的皱起了眉头,只能加快语速继续往下说:“具体医学报告当然不可能拿到,但据可靠消息称,应皖病重时期,会幻想自己是一只小狗、小猫或者别的什么小动物,会用绳索捆住自己的手脚脖子,会……唔,总之我那位当地的‘朋友’推测,这应该源于她儿童时期遭受的欺凌虐待,她似乎很小的时候就被人性侵过,精神很有可能不那么正常。”
白屏香想起与应皖的性斗,想起握在手中的铁链连接着应皖细长的脖颈,想起应皖欢喜的笑容,还有可可爱爱的汪汪叫声,她面色平静,手指甲却早已深深掐进掌心的肉里,她觉得天旋地转,耳中嗡鸣声不断,她听到自己冰冷的回应:“所以呢?”
潘舒摇了摇头,右手拿着银勺点向桌上的文件夹,又将话题扯了回来:“我询问过这些学校里的,或许是与死者有牵扯瓜葛,又或许知道些内情的老师学生,总结了一些共同点,一是,那些死者无不是原本关系亲密的一对,要么是情侣,要么是朋友,要么是姐妹,二是,她们都与应皖牵扯不清,明里暗里的也都追求过、甚至成为过应皖的女友,呵呵,多巧啊白学姐,这像不像你与应皖、姜灵月的关系。”
刚咽下的食物几乎要立刻从喉咙里呕出来,白屏香面色惨白,却又勉强扯起一个笑容:“说了那么多,你好像也没任何有力的证据,我为什么要相信你的一面之词?”
“我……我至少留了记录。”像是早有准备,潘舒忙从口袋里拿出了手机,开始将一段又一段的电话录音发送给白屏香,嘴上又跳跃性的突然提起了另一个无关紧要的话题:“对了,我听说之前应皖参演了学校的话剧,就连话剧社的老师都竖起大拇指夸赞应皖演技了得,记得应皖扮演的角色是那个很经典的反派,神话故事里,一个被女神亲自惩罚,还被抹去了姓名的女人,就是魅魔,没错吧?我看过好多奇幻小说里,魅魔都是善于伪装,喜爱挑拨离间,以操控、玩弄人心为乐的恶魔。”
“什么意思?”
“没什么,就是想,要是真遇到这种恶魔,那还是挺吓人的。”
将录音一股脑儿尽数传送给了白屏香,潘舒看了眼时间,下午的课就要开始了,她一口闷了剩下已经凉了的咖啡,起身准备离开,又与呆坐在位置上不动的白屏香保证:“白学姐,我确实没有证据,但我会收集更多线索,你或许还在怀疑我,但一些事情你其实比我更清楚,你肯定也已经注意到了……唉,白学姐,我一直是你与姜灵月的CP粉,你或许不会认同我,但我只希望你与姜灵月都能够好好的……”
#
应皖在医院楼下找到了姜灵月,瞧见她正坐在花坛边发呆,担忧的、懊悔的神情与病房里的姜母如出一辙,应皖忍俊不禁,稍稍放慢了脚步,缓缓来到姜灵月身边。
姜灵月抬头看她,下意识撅起的嘴看起来可爱又委屈:“你怎么才来找我!”
小孩子一样软绵绵的埋怨,应皖觉得有趣,却又故意板着张脸,拿话顶了回去:“你还敢说我,你只顾着自己跑了,不带上我也就算了,居然连电话也不接。”
姜灵月缩了缩脖子,这才想起自己走得突然,手机好像随手丢在了医院病房的小行李箱夹层,大概是觉得理亏,她躲闪着又垂下了脑袋,小声嘟囔:“我就是……就是太生气了,没想那么多……”
“呵,算了,反正我也只是你拿来刺激白姐姐的工具人,你每次都不在乎我,倒也很正常。”应皖冷笑一声,扭头就走。
姜灵月从未见过应皖真的发脾气,一时慌了手脚,忙追上应皖,却又只是跟在她旁边,扭扭捏捏的,好久才解释了一句:“我没有不在乎你……”
应皖气呼呼的哼笑一声,姜灵月有些憋屈,只蒙着头,赌着气似的跟着应皖身边,什么话也不说。
她们穿过嘈杂喧闹的人群,等周围稍稍安静下来,姜灵月才听到应皖的叹息声:“我满医院到处找你,电话也打不通,就担心你会不会出事,好不容易找到你了,你还要怨我,如果换做是你,你会是什么感受呢?”
姜灵月有些愣怔,她顺着应皖的话,下意识的换位思考,如果换作是她,被人好心当成驴肝肺,怕是早就大发雷霆了吧,她想起在白屏香面前时,她也总是这样的肆无忌惮,她从未想过自己无心的行为或言语,会伤害到在乎她的人。
她满脸羞红,只觉得更加亏欠了应皖,原本还在闹变扭,这下找了个机会,就撒娇似的主动牵住了应皖的手,嘴上道歉的话却还有些说不利索:“我……我不是有意的……应皖,对不起嘛……”
应皖没有甩开她的手,这令姜灵月安下心来。
她想,应皖总会轻易的原谅她。
她想,应皖真的好喜欢她。
也不知道走了多久,她一抬头看到熟悉的病房号,这才恍然回过神来,自己竟不知何时被应皖带回了母亲的病房前。
“你!”姜灵月瞪着应皖,想告诉应皖,她还在和母亲赌气,她不想这么早就回病房里,不想这么快就原谅母亲,却又发觉之前还怒气未消的应皖,此时脸上哪里还有什么情绪。
“好啦。”应皖反握住姜灵月想要抽走的手,笑得狡黠又得意,惹得姜灵月又有一点点想……想亲一亲她的嘴唇:“你气姜阿姨没考虑你的感受,你又哪里考虑过我的感受,我现在原谅你了,你也总该有点表示,别老是闹小孩子脾气。”
“你……你说谁是小孩子!”
“谁乱发脾气,不好好说话,谁就是小孩子。”
“我才没有乱发脾气!”
姜灵月气得要死,但眼下被应皖拿话一激,就更加没法一走了之了,只好闷闷不乐的被应皖带回病房里。
迎着母亲殷切的目光,姜灵月还想扮作凶狠模样,却听到姜母急切的声音:“灵月,是妈妈错了,我想过了,我让你过来不是为了交代遗嘱,只是为了见你一面,灵月,这些年我很想你。”
只是简短的倾述,就让姜灵月与姜母都红了眼眶,长久以来积压在心底的委屈尽都聚作一团,拥挤在姜灵月喉间堆积哽咽,她觉得眼睛酸涩发胀,正蓄着一片晶莹的水珠,隔着老远的距离,她的脚步又一次停滞下来,无法再向前走。
“我年轻时候心高气傲不服输,就想拼一把,想闯出一番事业,劳劳碌碌那么久,一晃到了现在,生了大病这才觉得,那些事情好像都没什么意思。”姜灵月听到母亲的声音发着颤,带着越发明显的哭腔:“我躺在这里好多天,脑子里想着的不是钱,不是别的其他,我好想你,灵月……”
姜灵月的视线早已模糊了,她任由应皖牵着她,一步一步向前走。
“我后悔错过了你的童年,后悔没能看着你长大,直到这时候,我才想起来,当初为什么要挣那么多钱。”姜灵月听到母亲声音里的呜咽:“我想要你过得更好,想要你开开心心,想要你为我而骄傲,可我习惯了紧盯着眼前的利益,盲盲目目走了太远,却唯独忘了本该是最重要的你,灵月,对不起,妈妈对不起你……”
背脊被一只手掌轻轻一推,姜灵月便跌进了母亲的怀里,她再也控制不住,像个长不大的孩子,抱着母亲放声大哭。
一进入病房,姜灵月就见到了躺在病床上,元气十足、在大声煲着电话粥的女人,女人也立即发现了两位年轻人的到来,她急忙低声关照了几句,匆匆掐断了电话,还要刻意作出一副长辈模样,笑着与两人打招呼:“灵月,不和妈妈介绍一下你身边这位?”
“妈妈”这个称呼让姜灵月浑身都有些不舒服,她垂下脑袋,只当没听到,倒是应皖拖着姜灵月来到女人病床前,大大方方的介绍自己:“姜阿姨你好,我是应皖,大概算是姜灵月的女朋友吧。”
“大概?”
“是啊,姜灵月说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喜欢我,所以现在我是单相思。”应皖将行李以及带来的水果礼品放下,又笑眯眯望向病床上与姜灵月相貌有七分相似的成熟女人:“姜阿姨,我好喜欢姜灵月呀,你看,我能当你媳妇吗?”
“喂!应皖!”姜灵月羞得满脸通红,手指偷偷掐住这会儿已经打算当“媳妇”的应皖胳膊上的皮肉,没想到应皖居然还敢暗暗掐回来。
瞧着两个小姑娘私下里亲密的小动作,姜母眼角笑出了褶子,又在一个恍惚间走了神,她似乎想到了什么,眼里又是喜悦、又是哀伤,低低笑出声来:“真好啊……看样子,就算没有我,你过的也是很好的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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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谁稀罕这些东西!”
压抑的低吼打断了还在兀自絮叨着的姜母,她吃惊的望向姜灵月,却看到女孩儿气红了的脸孔,一双含着怒火的眼里混杂着不可置信与难言的委屈。
“你总是这样……”姜灵月捏紧了拳头,眸子上渐渐浮出一层浅浅的水雾:“你又要这样……”
姜母张口结舌,眼睁睁看着姜灵月猛地扭过身子,踏着重重的步伐摔门离开。
门响后,病房中尤为安静,姜母沉默良久,这才发现应皖还在一旁站立不动,她一面勉强扯起笑容,一面用手轻轻推了推应皖:“你快追出去看看她。”
应皖“嗯”了一声,却没有着急动身,反倒顺势握住姜母发凉的手掌,将那只手塞入被窝,柔声问:“姜阿姨,你觉得她来这里,是为了你的钱吗?”
“我……我不是那个意思……”姜母一时慌乱起来,应皖笑望着面前的妇人,总能自她的眉眼表情中寻到姜灵月的痕迹。
似安抚般轻拍姜母的后背,应皖又说:“她当然知道你不是这个意思,其实你也知道,她想要的是什么。”
姜母迟疑着、沉默着,定定凝视着应皖水莹莹的双眸,直直望进那双笑弯着的眼里,她听见应皖说:“我见过许多离别,未能说完的话,未能做完的事,拖着拖着就会在心底里留成疮疤,我只希望你与姜灵月都可以……不留遗憾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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[x年x月,应皖转入M国C洲H大,9月中旬,一对在校就读的艺术系孪生姐妹在学校画室以美工刀互刺,双双身亡……]
[x年x月,应皖辍学离校,再无就读记录。]
白屏香的目光停顿在最后一份,同样也是最简单的报告记录上,久久都不曾挪开。
一份蛋糕被咖啡店的服务员摆到了白屏香面前,她分明已经很饿了,却全然没有食欲,胃里翻江倒海的只想作呕。
耳边听到一阵清脆声响,白屏香抬起头来,面无表情的望向坐在桌对面正百无聊赖的潘舒,大概是以为自己用银勺敲击咖啡杯的动静打扰到了白屏香,她投以歉意的目光,嘴角扯起的笑容有些紧张僵硬,她隔着咖啡桌将上半身稍稍前倾过来,又刻意压低了嗓音询问:“白学姐,怎么样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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也不等潘舒解释,白屏香就自顾自说了下去,脸上的笑容也毫不掩饰的越发嘲讽起来:“你是想暗示我,那些事情全部都与应皖有关,甚至想告诉我应皖就是杀人凶手,对吗?一位亚裔少女以不为人知的手法,在异国他乡犯下了四桩命案,又轻易躲过了警方四次盘查,却在今天被你发现了端倪,呵,隔着大洋彼岸,你的摘抄来源于外网,也很贴心的进行了翻译,纸张上还有新鲜的油墨味道,你简直像是当代的福尔摩斯。”
白屏香很少说这样刻薄的话,等她看清楚潘舒尴尬涨红的脸孔,这才觉察到自己的咄咄逼人,她头脑很乱,她知道自己状态不佳因此失了分寸,她又一次深深吸气,垂下头来不再言语,只专注的吃起了蛋糕,入口却是味同嚼蜡。
“我知道白学姐你……你对我印象不好,认为我会针对应皖。”白屏香听到潘舒粗重的呼吸声,听到她言语缓慢的说着:“我也知道你不愿意接受前女友或许是个……不太好的人,我的信息来源确实是外网,但不仅是网络论坛与新闻,我还联系询问过许多老师与学生,还有一些当地的‘朋友’,我当然不是神探,也不够聪明,但至少我没有太大偏见,如果你还在怀疑我,我可以向女神起誓,我不曾陷害、伤害过应皖,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出于善意,如果有任何诬陷栽赃,就让我……让我出门被雷劈死!”
潘舒指天发誓、视死如归,这是她的杀手锏,她知道没人会拿向女神的誓约说笑,于是,她果真看到白屏香面色难看的重又向她投注视线——这好歹是看过来了,她松了口气,知道自己可以继续说出那些骇人听闻的信息与线索了:“白学姐,你是不是从来都没了解过应皖的身世背景?”
潘舒试图令白屏香有所回应,但白屏香始终沉默着,她只好继续唱起独角戏:“我打听到应皖是个孤儿,她原本就出生于Z国,后来才去的M国,原因不明,在M国的监护人也很神秘,但有确实的记录可以证明,应皖经常出入心理诊所,也服用过很长一段时间稳定精神情绪的药物,她有很严重的心理疾病……”
潘舒看到白屏香不耐烦的皱起了眉头,只能加快语速继续往下说:“具体医学报告当然不可能拿到,但据可靠消息称,应皖病重时期,会幻想自己是一只小狗、小猫或者别的什么小动物,会用绳索捆住自己的手脚脖子,会……唔,总之我那位当地的‘朋友’推测,这应该源于她儿童时期遭受的欺凌虐待,她似乎很小的时候就被人性侵过,精神很有可能不那么正常。”
白屏香想起与应皖的性斗,想起握在手中的铁链连接着应皖细长的脖颈,想起应皖欢喜的笑容,还有可可爱爱的汪汪叫声,她面色平静,手指甲却早已深深掐进掌心的肉里,她觉得天旋地转,耳中嗡鸣声不断,她听到自己冰冷的回应:“所以呢?”
潘舒摇了摇头,右手拿着银勺点向桌上的文件夹,又将话题扯了回来:“我询问过这些学校里的,或许是与死者有牵扯瓜葛,又或许知道些内情的老师学生,总结了一些共同点,一是,那些死者无不是原本关系亲密的一对,要么是情侣,要么是朋友,要么是姐妹,二是,她们都与应皖牵扯不清,明里暗里的也都追求过、甚至成为过应皖的女友,呵呵,多巧啊白学姐,这像不像你与应皖、姜灵月的关系。”
刚咽下的食物几乎要立刻从喉咙里呕出来,白屏香面色惨白,却又勉强扯起一个笑容:“说了那么多,你好像也没任何有力的证据,我为什么要相信你的一面之词?”
“我……我至少留了记录。”像是早有准备,潘舒忙从口袋里拿出了手机,开始将一段又一段的电话录音发送给白屏香,嘴上又跳跃性的突然提起了另一个无关紧要的话题:“对了,我听说之前应皖参演了学校的话剧,就连话剧社的老师都竖起大拇指夸赞应皖演技了得,记得应皖扮演的角色是那个很经典的反派,神话故事里,一个被女神亲自惩罚,还被抹去了姓名的女人,就是魅魔,没错吧?我看过好多奇幻小说里,魅魔都是善于伪装,喜爱挑拨离间,以操控、玩弄人心为乐的恶魔。”
“什么意思?”
“没什么,就是想,要是真遇到这种恶魔,那还是挺吓人的。”
将录音一股脑儿尽数传送给了白屏香,潘舒看了眼时间,下午的课就要开始了,她一口闷了剩下已经凉了的咖啡,起身准备离开,又与呆坐在位置上不动的白屏香保证:“白学姐,我确实没有证据,但我会收集更多线索,你或许还在怀疑我,但一些事情你其实比我更清楚,你肯定也已经注意到了……唉,白学姐,我一直是你与姜灵月的CP粉,你或许不会认同我,但我只希望你与姜灵月都能够好好的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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应皖在医院楼下找到了姜灵月,瞧见她正坐在花坛边发呆,担忧的、懊悔的神情与病房里的姜母如出一辙,应皖忍俊不禁,稍稍放慢了脚步,缓缓来到姜灵月身边。
姜灵月抬头看她,下意识撅起的嘴看起来可爱又委屈:“你怎么才来找我!”
小孩子一样软绵绵的埋怨,应皖觉得有趣,却又故意板着张脸,拿话顶了回去:“你还敢说我,你只顾着自己跑了,不带上我也就算了,居然连电话也不接。”
姜灵月缩了缩脖子,这才想起自己走得突然,手机好像随手丢在了医院病房的小行李箱夹层,大概是觉得理亏,她躲闪着又垂下了脑袋,小声嘟囔:“我就是……就是太生气了,没想那么多……”
“呵,算了,反正我也只是你拿来刺激白姐姐的工具人,你每次都不在乎我,倒也很正常。”应皖冷笑一声,扭头就走。
姜灵月从未见过应皖真的发脾气,一时慌了手脚,忙追上应皖,却又只是跟在她旁边,扭扭捏捏的,好久才解释了一句:“我没有不在乎你……”
应皖气呼呼的哼笑一声,姜灵月有些憋屈,只蒙着头,赌着气似的跟着应皖身边,什么话也不说。
她们穿过嘈杂喧闹的人群,等周围稍稍安静下来,姜灵月才听到应皖的叹息声:“我满医院到处找你,电话也打不通,就担心你会不会出事,好不容易找到你了,你还要怨我,如果换做是你,你会是什么感受呢?”
姜灵月有些愣怔,她顺着应皖的话,下意识的换位思考,如果换作是她,被人好心当成驴肝肺,怕是早就大发雷霆了吧,她想起在白屏香面前时,她也总是这样的肆无忌惮,她从未想过自己无心的行为或言语,会伤害到在乎她的人。
她满脸羞红,只觉得更加亏欠了应皖,原本还在闹变扭,这下找了个机会,就撒娇似的主动牵住了应皖的手,嘴上道歉的话却还有些说不利索:“我……我不是有意的……应皖,对不起嘛……”
应皖没有甩开她的手,这令姜灵月安下心来。
她想,应皖总会轻易的原谅她。
她想,应皖真的好喜欢她。
也不知道走了多久,她一抬头看到熟悉的病房号,这才恍然回过神来,自己竟不知何时被应皖带回了母亲的病房前。
“你!”姜灵月瞪着应皖,想告诉应皖,她还在和母亲赌气,她不想这么早就回病房里,不想这么快就原谅母亲,却又发觉之前还怒气未消的应皖,此时脸上哪里还有什么情绪。
“好啦。”应皖反握住姜灵月想要抽走的手,笑得狡黠又得意,惹得姜灵月又有一点点想……想亲一亲她的嘴唇:“你气姜阿姨没考虑你的感受,你又哪里考虑过我的感受,我现在原谅你了,你也总该有点表示,别老是闹小孩子脾气。”
“你……你说谁是小孩子!”
“谁乱发脾气,不好好说话,谁就是小孩子。”
“我才没有乱发脾气!”
姜灵月气得要死,但眼下被应皖拿话一激,就更加没法一走了之了,只好闷闷不乐的被应皖带回病房里。
迎着母亲殷切的目光,姜灵月还想扮作凶狠模样,却听到姜母急切的声音:“灵月,是妈妈错了,我想过了,我让你过来不是为了交代遗嘱,只是为了见你一面,灵月,这些年我很想你。”
只是简短的倾述,就让姜灵月与姜母都红了眼眶,长久以来积压在心底的委屈尽都聚作一团,拥挤在姜灵月喉间堆积哽咽,她觉得眼睛酸涩发胀,正蓄着一片晶莹的水珠,隔着老远的距离,她的脚步又一次停滞下来,无法再向前走。
“我年轻时候心高气傲不服输,就想拼一把,想闯出一番事业,劳劳碌碌那么久,一晃到了现在,生了大病这才觉得,那些事情好像都没什么意思。”姜灵月听到母亲的声音发着颤,带着越发明显的哭腔:“我躺在这里好多天,脑子里想着的不是钱,不是别的其他,我好想你,灵月……”
姜灵月的视线早已模糊了,她任由应皖牵着她,一步一步向前走。
“我后悔错过了你的童年,后悔没能看着你长大,直到这时候,我才想起来,当初为什么要挣那么多钱。”姜灵月听到母亲声音里的呜咽:“我想要你过得更好,想要你开开心心,想要你为我而骄傲,可我习惯了紧盯着眼前的利益,盲盲目目走了太远,却唯独忘了本该是最重要的你,灵月,对不起,妈妈对不起你……”
背脊被一只手掌轻轻一推,姜灵月便跌进了母亲的怀里,她再也控制不住,像个长不大的孩子,抱着母亲放声大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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